薩那。

奧斯曼軍官哈桑憂郁地看著城外。

在那裏數千名逃難而來的部落酋長，潰兵，僧侶正像被狼群圍獵的綿羊般狂奔著，他們的馬匹和駱駝在幹旱的土地上卷起漫天塵埃，在風的推動下向著城堡湧來，同時湧來的，還有他們那驚恐地尖叫聲，如同被蹂躪的女人一樣驚恐。

當然還有絕望的慘叫。

而在他們後面，另一道塵埃線正以更快的速度，不斷和他們拉近著距離，在塵埃線的上方是一面紅色的旗幟。

“開門！”

他嘆了口氣說道。

“開門！”

隨著傳令兵的喊聲，這座城堡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遠處正在狂奔而來的那些真主忠誠子民們，看著薩那城門的打開，立刻爆發出一陣激動地歡呼聲，就仿佛看到了真主灑下的希望之光，但可惜這歡呼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緊接著他們身後就響起一連串密集的槍聲，然後近百名真主忠誠的子民立刻從狂奔的馬背上跌落，瞬間消失在那片馬蹄踐踏起的塵埃中。

幾乎就在同時，他們差不多正中間，大批身穿紅衣臉上蒙著黑巾頭戴銀色笠盔的騎兵，從漫天的黃沙中出現。

連同他們手中的長矛。

幾乎在瞬間，這隊排成一列的騎兵就撞進了那些真主忠誠的子民中，隨著一連串矛桿折斷的聲音，那些真主忠誠的子民又落了一地，緊接著被後面的追兵踏在了馬蹄下。而就在同時那些騎兵紛紛拔出了刺劍，所有人身體前傾持劍的手臂最大限度向前伸出，恍如一片閃耀著寒光的尖刺般撞進剩餘的真主忠誠子民中，後者身上原本堪稱堅固的鎖子甲，絲毫無法阻擋這些以數十千米時速刺中自己的利劍，就像被長矛刺中般紛紛墜落。那些騎兵來得及拔劍的拔劍，來不及拔劍的直接拋棄，緊接著拔出弧刃的馬刀，踏著遍地的屍體撞穿了對手的隊伍，然後在距離薩那城門不足百米的距離迅速分開向左右殺了過去，他們手中那刀劍帶著戰馬沖擊的力量，不斷在城墻上奧斯曼人的視野中，將那些真主忠誠的子民斬落馬下。

一名逃難的長老竭盡全力地沖到了薩那城門前。

但就在他即將沖進城門得救的瞬間，身後一名騎兵突然掏出短槍扣動扳機，在槍聲中那長老慘叫著跌落馬下，不過他卻並沒有被打死，而是在地上滾了幾下後奇跡般站起來，向著薩那城門亡命狂奔，但可惜那名騎兵緊接著就到了他身後。

“看在真主的份兒上……”

那長老張開雙臂沖著只有不到三十米外的城墻上那些奧斯曼士兵尖叫著。

然後一把馬刀把他砍翻在地。

而那把馬刀的主人，冷漠地擡起頭，傲然地看著城墻上，在一片冒火的目光中，踏著那長老的屍體調轉馬頭，旁若無人地緩慢離開。

城墻上那些奧斯曼士兵怒發沖冠地看著他的背影，紛紛向哈桑要求開火，他們的大炮和火槍全都已經瞄準了城外，只要一聲令下不說全殲這些明軍，至少能夠接應殘餘的真主忠誠勇士逃進城，而且城外已經是奧斯曼帝國的領土，他們就算開火也是完全有理有據的。

然而哈桑卻始終沒開口。

雖然他也很想這麽幹，但可惜漢志的總督早有嚴令，無論如何都不能主動向明軍開火，無論後者如何挑釁，只要不是進攻薩那或者荷臺達這兩座主要城市，那麽他都必須忍著。沒看見連海軍艦隊全軍覆沒蘇丹陛下至今都裝什麽都不知道嘛？甚至那些駛往巴士拉的大明商船都沒遭到驅逐或者擊沈。現在大馬士革幾十萬大軍正和埃及人鏖戰呢！奧斯曼帝國實在沒有能力再應付一個更強大的敵人了。而且還有一點不公開的原因就是，前線作戰的奧斯曼軍還主要得依靠那些大明商人出售的軍火，雖然只是些滑膛槍炮，但那些滑膛槍炮也比奧斯曼帝國自產的強百倍啊！

正是因為如此，直到明軍把城外那些真主的忠誠子民們全殺光了，那奧斯曼軍官也沒下達開火的命令。

“瑪的，挺能忍啊！”

五裏外明軍第四騎兵旅旅長謝華，站在十八門昂首指向天空的兩寸榴彈炮旁邊，手舉著望遠鏡看著前面凱旋而歸的第二營，很是意外地說道。

好吧，他就是故意想挑起戰爭。

這時候也門基本都已經被他們平定，或者也可以說把不肯屈服的全殺光了，這時候的也門本來就不大，北邊薩那和荷臺達以北都屬於奧斯曼帝國，只有南部屬於那些哈德拉毛人的部落酋長們，他們哪擋得住一個半軍的明軍啊，尤其是還有整整一個騎兵軍，那可是四個騎兵旅近兩萬精銳騎兵，再加上一個五千人的車載步兵旅，還有一個裝備四寸重炮的炮兵旅。

也門這地方又沒多少人口。

那些如狼似虎的明軍放開了殺還能殺多久？

雖然也還有一些不肯屈服地跑到山區打游擊，但從理論上整個也門，或者原本歷史上的南也門地區已經全部落入大明掌握，並且被正式命名為歸義省，實際上在楊皇帝計劃中，整個阿拉伯半島未來以中部劃道直線，直線以南都算歸義省，以北算未來的天方省，包括伊拉克也算在天方省的範圍，而這兩個省統一歸天方經略使管轄。

所以現在天方經略使所屬各部的將領們，都期待著趕緊和奧斯曼開戰，然後繼續不停地開疆拓土下去。

但總參不幹。

總參的計劃是等大馬士革之戰打出結果的，如果埃及勝就暫時不動手，因為奧斯曼人會繼續和埃及人打下去，那時候他們還會繼續被埃及人放血，同時源源不斷地從那些大明軍火商手中購買武器。但如果奧斯曼帝國在大馬士革打贏了，那麽明軍就必須參戰避免他們打過西奈半島影響蘇伊士運河施工了，這時候這條運河已經在大批大明工程人員指揮下開挖了，甚至為運河而設計的蒸汽動力推土機都已經在應天工程機械廠投產。

但前線將領們等不及啊！

早一天開戰他們就能早一天洗劫對面的奧斯曼人，這鬼地方雖然幹旱風沙大，但從掃蕩也門的結果來看這些家夥居然還都有點油水，尤其是那些部落酋長家更不乏金銀財寶。現在這片地方基本都被他們清洗幹凈，再想繼續發財就得繼續向北進攻，尤其向北的漢志地區，那可是穆大胡子起家的地方，那裏的寺廟部落酋長手中肯定油水比也門這地方的更多，而且那裏的城市也比這邊更繁榮。

麥加，吉達，麥地那……

那一個個在穆大胡子的世界顯赫的名字就在前方啊！

如果奧斯曼人能挑釁大明該多好啊！

“旅座，他們不上鉤啊！”

回來的騎兵二營營長憂傷地說道。

他們主動開火也不行，因為一旦被總參知道，他們是要受軍法處置輕則挨鞭子重則槍斃，所以只能采取這種方法，包括那些真主忠誠的子民也是被他們故意驅趕過去的，但很顯然他們低估奧斯曼人的忍功。

“不上鉤就不上鉤吧！”

謝華說道：“傳令下去分頭清洗外圍各部落，但別進攻那些奧斯曼軍駐守的城市，把他們的人都抓走賣給奴隸販子，這鬼地方又沒什麽明確國境線，只要別深入太遠就行。”

他身旁的四個營長立刻答應一聲，然後紛紛轉頭各自去糾集自己部下玩打草谷去了。

“走，去荷臺達！”

謝華對旅部直屬哨的哨長說道。

“還有，把咱們的午餐準備好！”

緊接著他又說道。

“把旅座午餐準備好！”

那哨長立刻笑著喊道。

在後面騎兵的哄笑聲中一輛雙馬的戰車駛過來，在戰車上豎著兩個臨時加裝的支架，上面一根帶轉輪的粗鐵棍架著，鐵棍上一只洗剝幹凈的肥豬瞪著死不瞑目的小眼睛，向著天空控訴人類的罪惡，而在它下面是一堆熊熊燃燒的木炭，一名夥夫系著圍裙站在轉輪旁邊偶爾翻一下轉輪，給烤豬翻個身，轉輪和支架上都有齒輪咬合，後者的齒輪旁還帶著止退的倒齒。

好吧，這就是謝旅長的午餐。

“走，去跟奧斯曼人打個招呼！”

謝華滿意地說道。

他和直屬哨的兩百多名騎兵就這樣簇擁著烤豬的馬車，緊接著出現在薩那城下，旁若無人地從奧斯曼人的視線中緩慢地駛過。

在城墻上一片冒火的目光中，那名夥夫同樣旁若無人地翻著烤豬，而且還不時拿小刀割一片，遞給身旁急不可耐的騎兵，這幫混蛋吃得是滿嘴冒油，渾然不顧對面那些近在咫尺的奧斯曼人感受。雖然雙方距離還有近兩百米，實際上僅憑目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問題是明軍喜歡這麽幹都已經是出了名的，哪怕只是想象也明白這些混蛋在吃什麽。

當然，奧斯曼人還得忍著。

“旅座，火不夠了！”

那名夥夫突然喊道。

“那就加柴！”

謝華無語地說道。

“旅座，這兒哪有柴禾？”

夥夫愁眉苦臉地喊道。

這裏的確沒有柴禾，除了椰棗這裏根本看不到別的樹，地上只有稀疏的枯草，還有就是滿地的死屍。

“那不是柴禾嗎？”

一名士兵突然指著地上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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